一桩自杀案引出的石达开宝藏（一）

2007年9月18日，这一天对于张国民的妻子来说，是永生难忘的。这一天，相伴近十年的丈夫张国民，在田间喝农药自杀了。但是对于张国民突然自杀的原因，妻子和儿媳妇有些讳莫如深。

事情也许要追溯到很多年前，三月的一天。那天张国民和妻子在田里犁地松土，一切都和无数个烈日下劳作一样普通，直到张国民不深也不浅的一刨土下去。

张国民：价值不菲，一点都不菲。

湖南里耶县大阪村村民、铜盆的见证人廖桂发：看起来是几千年的，不是一天、

两天的，也不是现在做的，也不是仿造的，都是原汁原味的。

更令张国民夫妇惊奇的是，刨出一个还没完，就这样往下挖，竟然一连又挖出五个来。

张国民：一共是6个，一模一样的，里面有龙有凤。

虽然没读过什么书，见过什么世面，张国民夫妇还是抱着铜盆欣喜若狂。因为在他们那里一直流传着一个关于宝藏的传说。直觉告诉他们，也许改变他们命运的时刻到了。谁也没想到宝藏还没兑现，换来的确是一场家庭的悲剧。

这个普通农民张国民意外的自杀身亡，怎么就会和宝藏联系起来，这个宝藏的主人又是谁呢？这个宝藏的主人就是这个雕像所纪念的那个伟大人物赫赫有名的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想当年石达开负气出走天京，以通国将军的身份继续在南方地区进行战斗，但不幸被困于安顺场，以一人救三军，和清军进行谈判。没想到清军背信弃义，最终呢把他活剐于市槽，千古之后，这个人的大名依然会标榜史册，但问题是现在距离石达开的死亡并不是很久远，也就一百多年的历史，但是他身后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谜团？尤其是他的宝藏，这个传说的宝藏到底在不在？和一个普通农民的死亡到底有什么关联呢？

在中国源远流长的历史里，关于宝藏的故事有许多。项羽的十二金人，张献忠的海底沉船，宝藏，似乎总是和杀戮、阴谋这样的词汇连接在一起，也永远带着令人扑朔迷离的梦幻色彩。石达开的宝藏，看似不起眼，却因为一个无可争议的事实，而被凸显出来，让众多史学研究者为之重视又困惑。

大渡河边的安顺场，石达开被清军围攻，最终兵败的地方。

及康生：在不到一个月之内，就是两万人左右全部在这条线上彻底地灭掉，最后剩下的两三千人是被集体地拉到了现在安远县的大树，集体地杀掉了。

及康生，四川省石棉县，文博研究员。

及康生：从1863年以后到现在，在安顺场这个大乱之地，整个安顺场场镇的面积，包括农田，包括街道一块，整个面积就只有一个平方公里多一点点，大约就是1.2左右平方公里。这么小的地方，最后我们没有见到一件东西，就是没有见到一件跟太平天国有关叫文物也罢，或者其他的东西也罢。

袁庭栋：石达开作为太平天国的翼王，十几年的东西南北的征杀他应该有很多缴获。

袁庭栋，巴蜀文化研究专家。

袁庭栋：且不说天府之国的圣库的财产他能不能拿出来多少，就是他从南京出发，一直打到我们川西，中间经过了好多得省份，打下了好多个城池。当时农民军他的经济来源主要是靠对官府和有钱人家的没收。石达开这一路肯定没收很多东西。

洪秀全领导的太平军自从起义之初，就一直实行一种特殊的经济制度，叫圣库制度。总的一个原则就是“人无私财”。一切财务，无论是加入者自带的财物、还是打败清军或攻克城镇所获的战利品，都必须上交圣库，由专门统一管理。这样一种制度，让太平天国迅速急剧了大量财富，保证了军队的充足供给。

定都天京，也就是现在的南京后，领导层逐渐腐化，公财私用，穷奢极欲。据史料记载，石达开却是少数的作风清正的领导者。但是在发生天平天国领导层最大的内讧，他仓皇出走天京往南，一路招兵买马，继续实行圣库制度自是无可避免。

袁庭栋：石达开下边最多的是我印象当中二十多万人。那么，他是平时十多万人马，他不可能没有他的后勤装备，不可能没有他的财富管理，不可能没有他的仓库。不然他十多万人吃什么、喝什么。

袁庭栋：后来在清代的记载，特别是当事人的回忆当中，都写得有，他们如何杀掉了石达开的将士，如何把他们消灭得如何干净，就是没见着他们是否得到多少金银财宝，没有这个记载。石达开的军营里不可能没有财宝，哪儿去了呢？

于是有人猜测，石达开早就在沿途，伺机埋藏了宝藏。1861年2月，这一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晚。石达开部队辗转来到位于湖南湘西龙山县里耶镇。按计划，他的行程由湖南取上游之势，再下趋湖北，而后伺机入川，建立根据地。但面对清湘军的重兵增援，计划推进变得艰难。

里耶周边山高水险，道路不畅，部队于是停留做暂时的休整。在这期间，发生了一件至今还在里耶百姓中流传的事。

村民： 有一丈多长，八十多宽。后来一挖就把它平了。

老人说这被推掉的墓地，是石达开母亲的。在里耶，稍微上点年纪的人都知道。

相传那时正值部队休整，石达开母亲却忽然染病去世。迫于战争形势，石达开决定将母亲就地下葬。

里耶镇退休教师刘长绪：那时我有个亲家的父亲，叫陈保安，他是绅士，他也是保长，他也参加这个葬礼。有时到他家玩，玩的时候他就讲这个事情。

在老一辈人口口相传的这个葬礼里，有一个很生动的细节。据说在母亲下葬前，石达开曾召集了镇上的名流土绅，当着他们的面亲自把棺材打开，告之棺材里并无贵重的陪葬品，恳请在自己撤离之后，大家不要去惊动母亲的墓地。

事情似乎总是欲盖弥彰。石达开走后，关于他在里耶藏宝的说法忽然就盛行起来。

张国民所在的大阪村正属于里耶。2007年，他挖出五个铜盆的消息，就像是百年传说的一个印证，顿时整个村子炸开锅了。可是，噩运随之到来。一天夜里几个蒙面歹徒闯入张国民家中，把他和妻子捆绑，抢走了铜盆。

廖桂发：我问过他这个事情，他不敢讲，他害怕，他为什么害怕呢。一怕政府找他，二怕万一查出来，歹徒的凶手，凶手也要刺杀他，他就干脆自己死了算了，就这么回事。很简单，农药一下去就死了。

老实巴交的张国民就这样走完了自己短暂的一生。他甚至都还不知道自己挖出的铜盆究竟是哪朝哪代，究竟是不是石达开的。

这些已盗的铜盆，究竟是不是石达开宝藏的冰山一角呢？在里耶，有一个人也许比谁都更想知道。这种愿望不仅仅是因为他的专业。

湖南省考古学会会员胡荣春：九七年的农历正月，我当时在山丹县文化站工作，当时接到州文物管理处还有县文化局领导的电话通知，

湖南省考古学会会员胡荣春：他说有一件任务，要我马上到燕子洞去。

燕子洞，位于里耶县八面山悬崖峭壁之上。在大阪村五个铜盆发现之前，这里其实是里耶石达开宝藏盛传的埋藏地点。

为什么是这个地点，究其原因，无清晰线索可寻。不过有一个现象似乎可以推理，那就是中国人对洞穴一直独有的情结。 无论是著名桃花源记的“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还是武侠小说笔下主角的迷途误入，最终修炼盖世神功。洞穴的漆黑、神秘、给了人们足够的想象和臆想的空间。

胡荣春也一直这样认为。直到一封特殊的民间来信惊动了各方。

这封信里有一张标记翔实的地图，清晰地指明了宝藏就在燕子洞。但是，却不是关于石达开的。

胡荣春：这个原件大概的意思我现在大概记得的就是这样的。

龙山县文联主席刘昌儒：就说当年国民党在退居大陆的时候，有一批宝物从重庆

方向运到里耶，藏在八面山上。

八面山的燕子洞是典型的溶洞地貌，洞穴幽深阴冷。因为传说盛行，却不时地总有附近的村民不顾危险上燕子洞所谓探宝，令当地政府很是头疼。所以当这张民间所谓的藏宝图来到眼前时，相关部门决定派胡荣春进洞一探，国民党的也好，石达开的也罢，总之要用行动给出结论，以消除风言风语。

胡荣春：根据那个图纸我看了一下，但是那个点还是完全吻合。

这是令胡荣春没有想到的，于是挖掘工作立刻展开。一周后，挖掘工作因为人员体力不支，被迫停滞。里耶管委会的冉瑞科带队，随后挺进。

冉瑞科：对照这个信上说的标志，上面的十字架下面的石头，都对得上号，旁边也有流水。

冉有亮：挖了几米深的洞，但是那个石头弄不动，那个石头太大了，我们在石头挖了一个斜坑下去，下去里面什么也没有。

燕子洞的藏宝事件就此搁浅。那张所谓的藏宝图，因为时间久远也不知去向。其实让冉由亮和胡迎春放弃的真正原因是，当他们深入溶洞，就知道，那地方看似隐蔽，但是并不合适藏宝。

冉瑞科：因为这个洞内，一个是很潮湿，埋葬这些宝藏就不利于长期保存，这是第一个。第二个，就是这个洞内这种石灰岩形成溶洞，它里面一般都是空的。这个土不是很深，你也不能够挖掘很深。

所以当十年后，村民张国民为五个铜盆自杀的消息传开，当人们再次热议起所谓宝藏，他们的心情是复杂的。胡荣春尤是。过往的经历加上自己的专业，让他对里耶藏宝持严重怀疑的态度。而县志里，对石达开里耶藏宝传说的源头——那场石达开母亲的葬礼，并无任何记载的事实，更坚定了他的。

但是那不翼而飞，又确确实实出土的铜盆是怎么回事呢？

随张国民妻子去了一趟铜盆发现的现场后，胡荣春有了答案。

胡荣春：老百姓因为看到有一些比较大的直径有三十厘米或者四十厘米以上，或者二十厘米以上都把它称为盆。因为它的形状看起来有的是盆，确确实实是盆。

在这本胡荣春随身携带的专业书籍里，可以看到很多像“盆”一样的器皿。而他们全都出自大阪村，也就是张国民妻子指认的那一片土地。

胡荣春：这个地方，我们已经做了很多工作，从九六年我们就开始调查，然后陆陆续续发掘了有六十多座墓葬，出了很多铜器。通过墓葬的形式，通过多年的调查。已经把它断定了它就是东汉时期的东西。

胡荣春认为出土的铜盆极有可能就是东汉墓葬品。

胡荣春：大板的墓葬，确实有很多墓葬已经被破坏了，因为年长日久，风化，水土流失，大规模的农田基本建设，把那些墓葬破坏了，有的高的地方往低洼的地方去填土，造田。所以，墓葬就破坏了，就是很浅。然后就是说，有时候村民在犁田或者是进行农耕的时候，有可能发现这些东西。

当然由于实物已被盗走，所有的结论都只能是基于经验的推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胡迎春等十多年的调查经历，可以证实，这发现五个铜盆的地方，尚未有所谓石达开宝藏的痕迹。

张国民的不幸离世，确实是让人感到非常的痛惜，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就这样地走完了自己的人生历程。匹夫何醉？怀壁其醉。那么说到底石达开的宝藏有没有？这么一个英名之主，会在打战途中，还那么贪恋财富地携带着大量的金银细软吗？如果有，他是作为军饷，或者从战争当中缴获的战利品的话，来不及转移又会到底把它埋在了哪呢？

不管在石达开途径的地方有多少关于宝藏的说法，在四川大渡河安顺场，这个石达开最终兵败之地，虽然至今没有一件文物的出土，当地专家却坚持认定，若有宝藏，只能是在这里。这种认定，基于一个最基本的事实，那就是时机。

1863年，距离石达开率部队出走，在外征战已经6年了。历来所向披靡，令清军闻风丧胆的石达开部队，因为脱离了主战场，没有根据地作为依托，已经成为一支流动作战的孤军。这年5月14日临晨，石达开率部队穿行于荒无人烟的山间小径，到达大渡河南岸的紫打地，也就是今天的安顺场。

历史经常会出现一些惊人的巧合之处。事隔72年，1935年的中国工农红军在长征途中也来到此地，时间也是5月。

这几天应该说在当时，都处于是雨季降临，雨季来了，温度，气温上升，河水开始上涨，都是一样的。

目的一样，强渡大渡河，面临的困难一样，前有涨水，后有追兵。但结果确是一个成功，一个失败。肖宗弟认为失败最大的原因还是石达开的亲信。原本石达开用财物收买土司王应元，后来反悔，还倒过来派人断了石达开的粮草。

萧宗弟：石达开大怒了，就把给他带路的向导彝族人，两个人，统统杀掉，

袁庭洞：石达开真正在那里被围困了，非常地困难。他做了很多努力冲不出去，不可能重新再像他原来的辉煌，他必败无疑了。

后面出现的那一幕，是至今仍令很多人潸然泪下的一幕。石达开带着三位亲信和五岁的儿子投清营，提出以自愿受死为条件，换取对方赦免他的残部。所谓舍命以全三军。

这样的行为无疑是悲壮的。而正是这样的一种从容赴死，让众多史学家相信，宝藏有埋藏在此的理由。

袁庭栋：他对后路做了充分的安排，这包括如何和清军谈判，他的家属怎么处理，据记载在的话，他怕被敌人侮辱，他的老婆，他的孩子都做了处理，这种精心安排的必不可少的就是他的财产怎么处理。

萧宗弟：他不会甘心失败。他晓得他已经处于警觉，在那里失败，但是他想卷土重来，想东山再起。即使本人不行，还有其他人东山再起。他也不愿意把自己的金银财宝给敌人，他是不愿意的。

石达开本意是入川建立根据地的。他的最重要的财物是不可能在沿途掩埋。大渡河的失败是一个意外，但石达开仍有充足时间进行财物的处理。这两点是让专家们相信宝藏在就此地的理由。但是，也许建立在史料上的推测，都比不过一个实实在在线索，一个实实在在的人物。

在诸多当事人当中，他们都提到了一个人物，这个人物的出现，似乎就使得这重重的迷雾，能够悄然地散去。这个人会是谁呢？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