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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事儿故乡的人

故乡的事儿故乡的人

“我生在一个小山村,那里有我的父老乡亲。胡子里长满故事,憨笑中埋着乡音……”
  多少年来,每当听到这首《父老乡亲》,我这个漂泊在外数十载的游子,仿佛一次次地就被带回到我日夜思念的故乡——徐家沟。
  我的令我魂牵梦萦的故乡徐家沟,坐落在子洲县大理河南岸边的一个小山沟。村里主要住着我们徐氏家族人口。村子山川相依,土地肥沃,小河环绕,资源丰富,一条水泥大路从绿树成荫的村中蜿蜒而出,直通307国道,更有潺潺河水日夜相伴,歌吟而过。我也不记得曾有过多少回,就在那流淌着小河轻歌悄唱的梦里,长辈们一次次地对我讲述我们徐氏的先祖于明朝洪武年间来到此地的传说;一次次地看到二大爷赶着羊群,唱着他的信天游——
  走了一道沟,
  又一道沟,
  只要你来到了徐家沟,
  飘香的好酒天天有。
  徐家沟的炖肉你吃不够,
  徐家沟的牛人实在是多……
  也许是大自然的恩赐,也许是勤劳的先辈们的先知先觉,故乡的地下蕴藏着几层丰富的煤炭,很早的时候,即被勤劳肯干而充满智慧的先辈们发现并开采。于是,我徐氏家族中就涌现出了徐大业、徐大曾、徐大贤三大窑户。三大窑户于繁忙的耕耘播种中,先后便在井道湾等地方开矿挖煤,发展经济,振兴家业。当时,社会落后,人们的生活水平普遍低下,好多人家连做饭都靠烧柴火,而烧煤自然是有钱人的奢侈生活了。所以,每逢数九寒天,在村里那些赤贫的家庭和老弱病残者无钱买煤取暖做饭时,三大窑户便会主动赠送或者赊欠一些煤炭,以解其一时之危。而每当庄前里后谁家有个什么无法逾越的坑坑坎坎,比如婚丧嫁娶无钱举办,三大窑户就会慷慨解囊,尽力帮其圆满完成。若遇什么天灾人祸,三大窑户更是积极救灾施粥,全力以赴帮助乡亲们共度难关。如此,三大窑户以人为本,以义为先的善举,自是被周边百姓交口称赞,传为美谈;也自是令后辈们铭记于心,世代难忘。
  我知道我的只有四五百人口的故乡,偌大的一个陕北小山村,其所以曾在县上有过很响亮的名气,皆是因为资源的丰富,和自然条件的优越,而更是缘于官家的倾心看重与青睐。还在我很小的时候,爷爷就曾告诉我说,解放前三十八军驻军就在我们村的冰草渠开采了煤矿,以保障部队的军需,也供应民用。解放后的一九五四年,公家即将所有私人煤矿收归国有,随后便由县上在村口开办了“徐家沟煤矿”,并修建了厂部。同时,还又在当川新开采了“川井”煤矿。那厂部修建的像天安门似的,十分气派,所以父老乡亲们都称其为“小北京”。小北京既住着厂部的大小领导,也住着矿工阶层的头头脑脑,还设有百货店,理发部,保卫机构什么的。在那凭使故乡的村口增添了一丝神秘感中,厂部便整日车来人往,红极一时。但父老乡亲们却很少有人敢轻易走进厂部去溜达溜达,大家只能隔着那高高的围墙,远远地看看,想象想象其中的景致。
  故乡东面的高山上,有九棵(读be)大柳树,因此那高山便叫九棵树墕。如今,谁也说不清那九棵大柳树究竟存活了有多少年,多少代。据长辈相传,有大能者曾路过此地,见其山形地理甚好,便说,此山巅如移栽九棵大柳树,即可以助风水,福泽后人。于是,先辈们就栽了这九棵大柳树。而在随后,族中每有长者仙逝,便大多安葬于此山。至今,我还依稀记得小时候,常见村人在上坟祭祖或者上山做务庄稼时,经常会歇息在那树下共话家常,闲谈世事。大家最喜欢谈的一个话题,就是上圪崂。
  上圪崂位于当村,面向东南,山势雄伟,峁梁环抱,阳光充足,极适宜居家、养畜、屯粮,且避风、近水、接地气。因此,上圪崂曾是祖辈们最早的居住地,也曾是一代代村人的活动中心,更曾是一辈辈孩子们逐梦的温暖乐园。这里不但走出过一个个才男俊女,而且亦曾走出过戎马一生的威武将军。时至今日,只要一提起上圪崂,父老乡亲们的脸上,仍都会露出那甜蜜而淳朴的笑容。
  新年刚过,年味尚浓。在那烟火礼花不时地将天空装扮得五彩缤纷,此起彼伏的声声爆竹,连续不断地打破驼城的幽幽寒夜时,故乡的过往,那山,那水,那人,那曾经的一个个故事,却像一部长长的浓情似水的历史剧,依然真真切切地在我的眼前精彩演绎。恍惚间,我仿佛又听到二叔说起他们那时在新春佳节,红红火火地大闹陕北秧歌的快乐往事。那可是我最喜欢听的故事啊。
  一说起闹秧歌,二叔就会自豪地沉浸在一种掩饰不住的感慨之中。他说:“娃娃们啊,你们是没见过当初我们徐四旗里过大年、闹秧歌那阵势啊……”。
  故乡徐家沟与紧邻大村四旗里山川相依,住户相连,村里大多也住的是我们同宗共祖的徐姓人,由于历史上两村的社火活动等一直在一起举办,所以对外我们常将两村合称为徐四旗里。
  是的,不但是二叔那样说,我还听好多长辈都曾那样说过,当初我们徐四旗里的秧歌队,那可是十里八乡的佼佼者啊。真像那:天上的大雁如飞凤,地下的秧歌赛蛟龙。女的一片红,男的全身蓝。红蓝相映,绸扇翻飞,好似人间彩链随风舞;锣鼓震天,唢呐悠扬,宛若天堂仙乐乘云奏。
  是啊,说到陕北秧歌,想必人们早已在央视上见识过了,那可不是一般的威风呐。而一架秧歌的歪好,全看其整体艺术效果是否出彩。因此从导演到伞头,从扮身队员到服装乐器,样样重要,环环紧扣,缺一不可。尤其是伞头,就像那画龙点睛的一般,更是至关重要。一个好伞头只有将说、唱、耍、闹集于一身,方才能起到秧歌队的龙头作用。印象中长辈们每每说到故乡的伞头,总是津津乐道。
  故乡最好的伞头叫徐俊彪。他一表人才,能说会唱,身手敏捷,才艺双全。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徐四旗里的秧歌队声名大振,曾数次获得过镇上和县上的嘉奖。当时地方政府每逢新春佳节,流行组织秧歌汇演,以彰显国泰民安,繁荣昌盛的大好形势,所以早年间马蹄沟镇十八架秧歌汇演时,徐四旗里秧歌队便过关斩将,勇夺第一。一九五一年正月十五子洲县秧歌汇演时,正值抗美援朝,徐俊彪的一首即兴秧歌,便赢得了县领导的高度赞扬和民众的一致好评。那秧歌如是唱道:“众同志,听仔细,嫑抽烟,莫赌博,援朝鲜,赶美帝,回头就把那台湾收。从此祖国大统一,感谢咱领袖毛主席。”一九八三年正月十五子洲县再次举行秧歌汇演时,徐四旗里的秧歌队不但以其独特而精湛的表演艺术一举夺冠,而伞头徐俊彪唱得一首秧歌,更是得到了时任县委书记孟光仁的拍手叫好。书记当时还将徐俊彪请到主席台上,紧紧握住他的手说:“老徐啊,徐四旗里的秧歌就是好!你这伞头更好啊,我孟光仁就听得你的秧歌唱的最足劲啊!”徐俊彪便微笑着说:“能得到书记的赞扬我很感激。不过我们不仅秧歌扭得好,唱的好,而更主要的是,我们那儿的人好啊。我们这些秧歌队员虽都是农民,但都老实厚道,心诚志坚,干什么都脚踏实地,追求完美。”当时他的秧歌是这样唱的:“一棵(读be)莲花九条根,工人农民咱二弟兄。工爱农,农爱工,好像血肉离不开筋。虽然不是一娘生,工人农民咱心连心……”
  故乡的故事就像我的父老乡亲一样,一个个虽都本色平淡,没什么惊天动地的神奇精彩,甚至看上去还似有点儿老土与俗气,但却皆都坦坦荡荡,实实在在,充满真情,充满温暖,充满爱。奶奶的这句唠叨:“黑龙大王显灵,邪秽离身,老的干净,小的没病……”难道不正是对此最简约、最质朴、最本真的注释吗?
黑龙大王庙是我们徐四旗里村民当初共同供奉的龙王庙。它就在我徐氏先祖长眠之地——观景台下西北面不远处的山脚前,也就在我们徐四旗里两村交汇之处的黑龙滩。奶奶等先辈们都曾深信黑龙大王极其灵验,可保家乡一方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平安无灾。因此,据说早前庙上曾神事兴旺,香火不断。若遇一年一度的庙会,又是说书,又是唱戏,更是人山人海,香客络绎不绝,方圆百里的民众皆会带着希望,满怀期盼,前来匍匐于龙王大老爷脚下焚香许愿,虔诚祭拜。可叹世事难料,黑龙大王的金身与家园,却在那风云变幻的社会历史中毁于一旦。然而,乡亲们心目中追求理想人生,追求美好生活的信仰依然还在。是的,依然还在!
是日为元宵节,再过一月又三天就到清明节了。我在一天天地掐算着这个时间,因为如论无何,到时候我都要赶回到久别的故乡去。因为,年前我就收到了故乡族人的邀请函。那邀请函宛如母亲的召唤一般,告诉我们这些漂泊在外的游子说——为了进一步弘扬我徐氏家族“崇德尚善,励志奋发;团结和睦,孝行天下”的良好家风,经家族联谊委员会研究,兹定于2018年清明节,为我徐氏先祖举行隆重的“重树新碑”祭祀活动……归来吧,远方的游子!你是否已听到了故乡的呼唤?是否已看到了亲人的期盼?是否又梦见了童年时的玩伴……
  啊,我的故乡,我的勤劳善良的父老乡亲,树高千尺也忘不了根,我仿佛又听到你们在一声声喊我乳名,喊我乳名……
  
  2018年元宵节于塞上驼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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