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个放牛娃

我放牛是在三年自然灾害时，当时读小学五六年级。那时我有好几个放牛的小伙伴，在课间他们经常跟我说放牛的种种趣事，特别是田野里成熟什么就能吃到什么。那时我的家乡有各种各样的水果和瓜类，什么杏子啦，李子啦，桃子啦，花红啦，枇杷啦，梨头啦，柿子啦，还有山上的各种野果。那株树上水果好吃，那块地里有西瓜熟了，他们都非常熟悉。
    还经常仿照电影里学来声东击西法，派几个人缠着看管的老头，让他讲抗击日本佬的故事，另外派几个人从别处较隐蔽的地方，学着解放军炸碉堡从地上爬过去的样子，去偷摘瓜果。本来肚子就吃不饱，已经饥肠辘辘了，一听他们绘声绘色地说，更是馋涎欲滴，恨不得马上跟着他们一起去放牛，一起去干声东击西的冒险之事。
    父母经不住我软磨硬泡，说放牛也好，还能争点工分，减少生产队的倒欠，日后不读书，升不了学，务农做农民，身体强健一点，也不会太吃亏。
    队长同意了让我放牛，还说是有些社员在背后议论，六个子女都读书，不争工分，却要他们来养活我们。我母亲听了后非常生气，对队长说，我们从没有欠过钱，无非有时钱交得稍迟一点。他们能读书就让他们读上去，读不上去自然回家务农，大家都在一只碗里争食吃。
    这些是我长大后知道的。
    让我放牛，不用提当时有多高兴。早上天蒙蒙亮就起床放牛，下午提前一节课放学回家放牛。骑在牛背上，一手拉牛绳，一手握牛鞭，洋洋自得，像个奔赴战场的将军，好不威风。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嘴上时时哼着的不着调的“三观经”：
    放牛娃，骑牛背，赛过马儿好自在，
    不用上课做作业，瓜菜果蔬最尝鲜；
    那株果子长得好，那家瓜儿先香甜，
    生吃豌豆熟麦穗，柿梨土下埋几天；
    火上烤个六谷篰，火中煨些红蕃薯，
    土豆黄豆都可煮，弄块瓦盆作灶台。
    相约明日又再来，放牛快活赛神仙。
    虽说这“三观经”有点不着调，但确实反映了当时放牛娃的真实生活。
    那时荒山荒地还比较多，一些果园也还没有变为水田，所以能放牛的地方不少。只要你对牛好，细心抚养它，牛也会对你好，牛是通人性的。把牛牵到草长得丰茂的地方，就可放心地干其他的事了。因为肚皮吃不饱，所以主要干的事是找吃的。
    不用看我现在讲卫生，讲营养，讲节食减肥，那时摘来桃子，身揩几下就往嘴里塞，挖来蕃薯、萝卜，两手握紧向反方向用力地一搓，就塞进嘴里啃，只多见泥多地方啃去几块而已，吃西瓜更是连子地吞下去。肚痛，蛔虫肯定有，但当时都不把它当会事。
    后来我读初中、高中，离开了家乡过住校生活，才不再放牛。也因为有了这段经历，所以高中毕业回乡务农，并不觉得有什么苦。
    别看我现在是个教书先生，一付文质彬彬的样子，我什么农活都会做，而且都做得不差。后来分田到户，我已在县城的重点中学教书，还时常骑自行车回乡去护理在我名下的责任田，尽管是这样的情况，我种的水稻还长得比一般地道的农民好。
    又后来我在城里有了自己的住房，全家搬到城里，门前有块空地，种上各种蔬菜，同样长得绿油油，煞是好看，自己吃不完，还送给住在左右的老师。
    我常跟一些人开玩笑说，我曾是个放牛娃，幼小放过牛，吃过苦的聪明人、读书人，干什么都不会差。
    放牛使我懂得牛性，务农使我懂得庄稼，有付出就会有回报，就能从中获得乐趣，我现在教书也一样。乐天派到哪儿，干什么，都会是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