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生命（不屈北川纪实散文）

这是2008年12月的雪，是2008年12月的北川雪。在这位羌族汉子眼中，感觉这雪比以往任何一年都来得突然和烈。

    跟过去的7000多个一样，一清早就爬山来。这是他家的自有山林，是老李20年的全部生活，也曾经是全家的希望之林。从自家屋里出发到这海拔2200米的莲花山顶，以往只要一个半小时，而今天居然走了三个钟。

    汉子的已经有汗冒着，他用手刨掉路边石厚厚的积雪，一便坐了下来。这才定睛浏览一遍自家木林，由于昨风雪太大，不少杉树都被拦腰压断，少说也占品树的百分之五六。盘算下来，至少也损失了十几万。

    他感觉很疲惫，抱着猎，憨憨地坐着。风过，不远一声劈喇喇脆响，又一颗树倒在丛林中间。汉子的心轻轻一动，依然没有起来。漠然地看着眼前银装素裹的山林。

    本来，这片发育良好的商品林，是给儿子准备的，是准备儿子大学的时候做学费生活费的。他曾经对老婆夸说过，有这片树林，别说送他大学，就是出留学也问题不大。

    ——老李的山林，20年前植的树，近600亩的商品林，是这莲花山最茂盛材质最好的，有曾经出价200万，老李都没舍得卖。他要用间伐的方式，为儿子的未来提供坚实的物质保障。然而“5.12”打破了汉子的全部计划与梦想。于是眼前的林子，对于老李来说，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意义。

    儿子李化，北川中学中三年级的优等生。地震当，老李一路冒着余震的飞沙走石，是首批冲进北川中学的家长之一。而最后的结果，跟多数家长一样，儿子被深埋，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老李家，除了儿子遇难，还有在城里班的哥哥嫂嫂也未能幸免。老婆的娘家最惨，正在为姥爷做生宴的16个亲，包括三个小孩，全被深埋。一个被埋掉的羌寨。那地方陈家坝乡樱桃沟村！

    此刻，在这位羌族汉子眼里，这笔直的大树，这20年的守护，都似乎是一场梦。这些饱含着自己心的大树，已然为脆断的失去生命的木。他转过，脚下是地震后政府抢修的盘山公路，一条灾民曾经的生命线。公路的尽就是自己的家，邓家坝。那座用白瓷砖贴面的大房子，在光下，远远地也能看得分明：那是李化小学的学校教学楼，是刘汉邓家希望小学。这坐房子结实，地震中居然安然无恙。哎，要是儿子再小三岁，还继续小学，那该多好！

    汉子就这样木讷的痴痴地想着。“5.12”以后，他已经记不起自己在这块石看着邓家坝，看着从坝子中间流过的小河，看着对面被地震震得面目全非的全是滑坡的伤痕累累的大山，看着儿子曾经的小学思忖过多少次了。

    蓦地，深林的幽暗，一阵雪响，老李凭直觉，迅速端起猎。一只麂子出现在森林边。它黄黄的溜滑的皮毛，优雅的步子，毫无惕地向公路方向走过来。在下，在雪的映衬中，这孤独的动物那么柔顺，那么好看。汉子的早已经瞄准，只等那漂亮的家伙进入火的射程。了公路，麂却停下脚，回过像在期待什么。少顷，只见一小麂，出现在森林边，它费了好长时间才走到公路，步子一拐一瘸。显然，小麂子脚有伤。虽然有伤，雪背景的衬托下，这小巧玲珑的家伙，甚让怜。老李瞄准星的眼，好奇地看着。

    麂子等孩子来到自己边，用和在小麂的轻轻地碰了几下，这是许多哺动物表达的一种方式。就在这动物的一抚之间，汉子无力地松开了他扣动机的手。汉子脑简单，比拟也简单。——如果那小麂是我的儿子呢？

    在他收的一忽儿，麂突然看到了老李，一溜烟跑出老远。回看小麂还艰难地跟在后面，又奋不顾地返回接应。汉子被眼前的感动，轻轻起，把随带的食品全部打开，放在路边，然后朝着相的方向，消失在公路的另一……

    “从那以后，我山就不带抢了。后来还看到过两次，因为那小麂的，有一块大大的花斑。而每次看到，我都感觉，它就是我儿子的化，是来帮助我护林的。”老李讲完自己的故事后，轻松惬意地对我说。

    我看着眼前这位羌族壮汉，浓眉大眼，尤其一双大手，一看就知道是劳动的好手，心满是喜与敬重。

    “那最终，你是怎样走出悲伤的？”我想深究。

    “就是那小麂子呀！虽然我总共才看到他三次，但我知道，他就在我的林子里，就在我看不见的某个暗。我时常带些吃的东西，放在他必经的小路边，尤其是下雪的时候。”汉子不好意思的对着我笑笑，“不瞒你说，我儿子给我投过梦，他就是那花麂子。我现在山，除了看护山林，还得招呼其他打猎的村民，不可以伤了我的花麂子。你知道不，一只年黄麂，可以值千多块钱呢！”

    之后，这个李忠银的汉子，带着我参观了他的林子，好大好美。这么美丽的风景，自然装进了我的数码相机。“个月，有出300万买我的林子，我不卖。你晓得不，我的林子，多少钱都不卖！”

    从他自豪的脸，我看出了这片深林在老李心中的价值。她不仅是老李家物质的寄托，更是他的精神寄托。每天，不缺钱花的汉子，仍然坚持徒步山（同村的都买了摩托），他要一步一步地丈量这高高的莲花山，尤其下雪的冬天，他在守护这茂密的树林和冥冥之中的小花麂的同时，也守护了自己原本质朴而柔弱的心。

    心的老李把我们送到山坳，返作别。看着他坚实的脚步，向着树林深，想着他这高山20年孤独的守护与坚持，还有那质朴的对生命的理解与质朴的，我瞬间明白，这羌族汉子的怀，不就是这莲花山经年累月高邈深厚的培养吗？这羌山的全部精神，不就是对生命如老李一样简单而执著的呵护与坚持吗！

    高山，老李攀登的背影和脚步，稳健，扎实。

    山在，在，生命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