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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里的吴混混

村子里的吴混混

《带雨的云七十年感怀短文400篇》
    第211篇 村子里的吴混混

    “接收贫下中农再教育”期间,在那个风景极佳的桃花涧下,除青山绿白云飘缈令难忘之外,还有一个难以磨灭的影子。
    他已不在世,否则还不一定能写,要是他背一个小红书包呼着号寻门,咋办?
    他姓吴,称吴混混;个子高高瘦瘦,然而有模有样;穿件弄来的半新半旧军衣,一顶旧军帽扣在后脑勺,帽还是皱皱巴巴的,弄不到军皮带便要来一条普通的宽皮带,紧紧的系在军服外,衣的下摆还略微翘了起来,当然还有一只红的某某造司令部的袖章,紧紧的箍在胳膊。
    老乡说他是一把好劳动力,如果勤快,子决不会比别过得赖。可是他不喜欢种田,所以养不活自己,常常需要补助,或者是拆东墙补西墙,用他自己的话又做“接济一下”;他甚至有时候也顺手牵羊、摸狗一把。
    都是乡里乡亲,家揭不开锅总不能让一个小伙缺粮断炊吧。于是队里预“支”一点,有时候是邻里“借”给一点,虽然明知道这个借会“打漂”的。
    一次,他从外面晃悠着回村,背一只小红书包,胳膊系着那只红袖章,大步流星的进了村。他见便略略抬起胳膊伸直了打招呼,洋洋得意。还偶尔停下来讲讲城里批判走资派、斗争四类五类七类分子的趣事,动时喷吐沫,天的时候则大汗淋漓,时不时的用巴掌抹一把脸。
    他是造归来,大概有什么事吧。进房门后他呆了,米桶现了底,一只老鼠从里面蹦了出来,大大咧咧的睁大眼睛瞪着,还唧唧了两声,也许是说:“才捞着你几粒米渣滓,怎么如此穷酸”。盐碗里只有一只蟑螂,装油的瓦钵空空如也,粘住了几只半死不活的飞蛾。
    百姓有句谚语做“救急不救穷”。平遇这样时候邻里们多少会接济一点,这次可不乐意再“打漂”了。他们看不惯他天天这里造那里串连,一家家都说没有了,有干脆大门紧闭。他心里明白“有借有还再借不难”的道理,老账未还家怎肯添了新账?
    月光洒在前如银似。他对美丽的月亮一点感觉和兴趣也没有,如“银”的月光又不能变真的银子,他没有学过,不知道“前明月光,低思故乡,举望明月,低思故乡”,银两又是思不着。
    肚子咕咕的了起来,他无奈,既没“羊”可牵,也没“”可,还没有“狗”可摸。肚子又不争,不停的咕噜咕噜要挟威胁。
    大概是如银似的月光给了他灵感,“咦!摸蜂箱去,蜂蜜很营养”。蒙蒙月中,他紧紧的蒙着衣服,都透不过来,刚到门就受不了,只好换一只脱了提把的菜篮子笼在自己的。
    这些小家伙真是不讲面哟,居然对老邻居毫不客。这些蜂们大概是想,你把蜂蜜吃了,我们拿什么孝敬“蜂王爷”呀,它可是我们的皇帝和统帅呢!于是毫不客,从菜篮子的空隙往里钻,甚至爬在他的脸庞。
    第二天清晨,吴混混出门时满脸通红、疙疙瘩瘩。邻里们心里明白了,混混里吃了蜂蜜。乡里乡亲的也没计较,已经受过惩罚,算了。
    吴混混和我年纪相仿,可他是一张油,常常我“叔”:常常开“x叔,买包烟差二分钱,接济一下吧!”随后便伸过手来。了自己叔能不接济他吗?
    平他是“老x同志”,凡打算伸手便改称“叔”。所以一“叔”心里就明白了,赶紧掏袋。那年代有种“经济烟”,是用毛边纸包的,白封皮,没有牌子,六分钱一包,相当于当地一个蛋的价钱。
    吴混混最快活的子是火朝天的那阵子。不要劳动,只需背一个小红书包,只需挥挥小语录,唱唱革命歌曲,呼呼号,哪里都有饭吃。
    他走到哪里吃到哪里,正没有父妻儿,一吃饱全家不饿。用他的话是“天下造派一家,走到哪儿都是自己的家,自己的,哪儿有自己哪儿就有饭吃。”
    我也有过一次“混”饭吃的亲体验。也是那个最火红的年代。《中央文革》对《百万雄师》表了态,保守派没有站在正确路线一边;于是我们落入了造派“服务班子”的管辖,“一切行动听指挥”。
    那天午才从外面回单位,喇叭哇哇:“紧急集合!紧急集合出发去支援革命行动!”我不论愿不愿,随着踏了那辆解放牌大卡车。
    一路很不顺利,许多路有武装设卡。有些路边躺着尸体,有朝地扑着“狗吃屎”的,有朝天而卧“望着北斗星”的,有佝偻着如同虾米的,有做一个“大”字平躺着的……
    不料汽车在叉路被拦截了:“前面正在烈战斗,赤手空拳不许继续前进!”意思是我们没有武器。有主张开车冲过去,武器可以在“敌”手里夺取,有主张耐心等待前线的通知,或者去搞些支武器,或者菜刀铁条也行,也有主张回。
    我不吭声,“一切行动听指挥”。午饭时“班子”一声令下:“先吃饭,吃完饭就地待命!”
    这頓饭不要钞票也不收粮票,自己在窗排队领取,每一大盘萝卜片盖浇饭。我于是也随着“混”了一顿中午饭,还不需要自己洗碗。
    那些去得早“凯旋”归来的“战士”们,还运回一些“战利品”,食堂师傅做了个“战利”炒蛋,我又“混”了一盘小葱炒蛋。
    那年代岂止吃饭不要钱,开往首都的列车自由车下车。去谒见伟大领袖,谁敢阻止?革命行动谁敢拦住?有无分文回来时手还拎着不少土特产呢。
    “文革”末期吴混混失踪了。后来才知道是因为打砸抢被关进了牢里,无疾而终。也许他转去天参加第二次文化大革命,去那里当混混了。伟大领袖不是说过吗,文化大革命不是一次二次,还需要许多次。
    混混无需出工也不再要求“接济”了,再不用望着兜底的米桶叹,还被老鼠瞪一眼了,不用再看着油钵里的蟑螂飞蛾发呆了。哦,在天享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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