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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落沙水

夕落沙水

引子

清清的东沙河,在豫东平原上静静的哼着动听的歌谣,已经数千年永不疲倦。

数百平方公里的黄土地,在它的浇灌下孕育出无数的传奇故事和数不清的传说中的人物。而位于旧归德东南六十华里沙河之阳的朱家寨,也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于文革初期出生在这古老村落的朱可言,也用生命谱写了一部可能被人们遗忘的传说。在他八岁那年,因为家庭突如其来的变故,沦为孤儿的朱可言为了生存而投奔一位走江湖卖艺的师傅。从此他十数年间踏遍了大半个中国,也学会了一身奇特的本领。虽然没有学业有成,却断断续续读到高中的朱可言,在社会大潮的推拥抑或有了叶落归根的想法,也想为曾经养育过自己的朱家寨做出一番贡献。于是,这个流浪者又回到了民风淳朴的沙河岸边。

做个老师也不错

当时的中国农村,因为特殊的历史原因而造成了许多无法解决的遗留问题。

在朱家寨这个地方,教师缺编特别严重。而当时这儿正儿八经的高中毕业生寥寥无几,更不用说大学生了。

“咱学校缺老师,你去代课吧?”村干部造访了朱可言的茅草屋。

“语文数学都可以,学生们还等着老师给他们上课呢?”校长也来家询问了他。

于是,在1988年的秋天,尽管一个月仅30元的薪水,他还是站在了朱家寨小学的教室里。然而,报到第一天的会议上,邻村一老教师的异样的眼光和把他递过去的香烟碾碎的动作却让他有一种不祥的预兆。

原来,为了这个编外(乡里出资而不在国家教育编制的教师)名额,辖区内各村的村长和老师们展开过一场暗战。无父无母的朱可言刚好被卷进了这个漩涡之中。不了解真相的朱可言可管不了这些,他只是想带好自己的学生,教好自己的课,让漂泊的心归宿到一个看似平静的港湾。

流浪江湖十数年的朱可言,虽然不善于和官场中人打交道,却很讨孩子们喜欢。他一改往日其他老师“填鸭式”的教学模式,带领学生们到操场上实地演示并讲解数学中令人头痛的相遇和追及问题;在春游中为了讲解地理知识,于沙河岸边教学生做中国地形图的沙盘;集会上,让学生们仔细观察来训练他们的写作能力。数年间他所教的学科,在乡统考及竞赛中都居于前列。以至于二十多年后,他所教过的学生们在聚会时,对他教的课念念不忘。(待续)

夕落沙水之 误见春光

朱可言做老师很专心也很用心。虽然家里已经有半岁的孩子,他仍然起早贪黑从未迟到过,也从没有耽误过学生们一节课。

太积极了,也许并不是件好事。

1993年暮春的一个早晨,天还没有亮,练过一套拳脚之后的朱可言早早的到了学校。才四点多,学生们还没有到校。轻轻步入校园的他,却发现校长办公室内有微弱的光。“真是一位好校长,这么早就开始办公了!”他这样想着,轻轻地走到校长室的窗外。

“吱呀吱呀”伴随着“哼哼唧唧”的声音引起了朱可言的好奇。窗子是透明的,而里面的一幕让年轻的朱可言不禁耳红心跳。就在办公桌上,一个雪白的酮体,一对诱人犯罪的青春,在校长的手下像和面团一样,来回揉搓着。女人的身体不停的扭动,老校长仿佛有口水在往下滴着。

“哎呀,真不该来这么早!”朱可言想着赶紧离开了窗户,也许太紧张了,不小心弄出了什么声响,躲闪不及的他仍然被老校长瞟见了。

“校长.....来的那么早啊!”朱可言有点语无伦次。“是啊,为了学生么!你也真的挺积极啊!”老校长说话并没有一丝紧张,只不过语音有点冷冷的,凉的透骨。使朱可言不禁打了个寒战。

那位女教师并没刻意躲着朱可言,只不过隔三差五的帮他批改一下作业或者管理一下班级什么的。“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封口费吧!”他这样想。然而,从那时起有关国家的转正、五大录用等对于编外老师的优惠政策,再也没有传达到过朱家寨小学。

在老校长的“知识越多越麻烦”的言论中,朱可言只是用心教学而拿着30元工资的编外人员。

夕落沙水之替罪羊

日子还是那么平平淡淡的过着,而朱可言仿佛是天外来客,他似乎不懂什么世事。他除了课教得好,受到学生和家长们的交口称赞之外,从来没有与高一级别的领导打过交道,更不用说了解一些官场的事情了。也是啊,像他这样的没有任何背景,对任何人都构不成威胁的小人物,谁又能帮他打开一扇窗子呢?

天上掉的馅饼多了,也许能砸到什么人的头上!

1996年的夏天,忙碌一天的朱可言被三位不速之客打扰了,说是请他喝酒。村书记、老校长和曾经见过的主抓乡教育的领导模样的人。

吃饭的地方是本乡最好的饭店。受宠若惊的朱可言在莫名其妙中熬到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朱老师这几年的工作干得不错啊!”领导模样的人一边用竹签剔着牙,一边寻找话题。

“是啊,是啊,本村的群众都在夸他呢!”村书记附和着。

“可言是个教育天才,他不仅在教学,同时也是在做研究,他上的课......呵呵.....没的说!”校长的发言好像在做总结,又好像在给朱可言戴高帽。

流浪十多年的朱可言从他们的眼神和这顿饭中隐隐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领导,有什么需要就开口吧?捡我能干的说,我一定会尽力而为。”朱可言放下了筷子,尽管他还没有吃饱。

“是这样。”村书记看了看其他两位,“因为你教学的非凡能力,大家都很看好你,想让你把咱小学的大旗扛起来......”

“是啊,我们几个经研究后,一致推举你来做咱学校的校长。”老校长很认真的看着朱可言,“况且,要建新学校,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就是,就是,年轻人能独当一面的!”领导模样的人随声附和。

做校长,这是朱可言从来都没想过的事,他也不敢想。可是,做校长有做校长的好处啊!最起码上课、做研究、做试验不会再束手束脚的了。

“我能行吗?”他怀疑的望着三位不知在思考什么问题的领导。

“把‘吗’字去掉,能行。明天你就任职吧?”三位领导几乎同时拍了板。

因为要建新学校,旧教室被扒掉了。学生们被迫被分散在几个自然村的民房里上课。

新官上任三把火,虽然学生分散上课。他除了把自己的课上好,也把整体工作安排的井井有条:第一周 学雷锋树新风活动。他安排老师带领学生就近帮助孤寡老人。第二周 学生作业评比。让学生在学习中寻找乐趣。第三周......

不过,那边建设新校园的的事情不时来给他制造困扰。

“小朱,购来了沙子、水泥。请签个字。”老校长来了。“朱校长,这是买砖的条子,来签个字。”村书记也来了。......“签就签,谁让咱是一校之长呢!不就是写个名字么。”朱可言从来都不以为意。

在朱可言半年多的努力下,原来被称为教育盆地的朱家寨小学,成绩突飞猛进。年终乡竞赛中,在全乡镇三十所小学中整体成绩挤进了前三。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奇迹啊。同时,他所独创的武术式体操,在全县广播体操大赛中,打破了本乡奖牌零的记录。

不知是成绩冲昏了朱可言的头脑,还是天确实有不测风云。在学生们都搬进新教室的一个月后,一辆鸣着警笛的轿车居然把一头雾水的朱可言校长请走了。让学生不明白的是他们最亲的校长居然被戴上了手铐!

据说是新学校的建设,亏空了二十多万元。而且每笔收支账目上都有他的签字。

就这样,这个风光了半年的小校长,稀里糊涂的在看守所里呆了半个月。又稀里糊涂的被放了回来。学校的一切照常运转,校长还是原来的老校长,朱可言还是领着每月30元工资的编外人员。

据说,多年后他才从同事那里得知:上级从来没换过朱家寨的校长,上级也根本不知道朱可言这个名字。夕落沙水

之上帝遗落的青果

心情郁闷的朱可言没事时总往他的忘年交家里跑,因为只有到了他的家里,他才能找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才能得到心理安慰。

忘年交是大他三十岁之多的朱佳琪老人,是当年的“老右派”,性格孤僻博学多识。不过,他却能与小伙子朱可言说得来。这也许有共 同的爱好吧!

“听说有个叫郭敬明的又出新书了?”老人看着正在翻自己书柜的朱可言问。“是啊,叫《梦里花多知多少》,你老了你家看不懂。都是写的年轻人的事。”可言终于寻出一本线装的《钟馗传》和一本《二十年目睹之快现状》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切,你以为我人老心就老了么?”老人啜了一口茶,我跟得上时代的,哪像你这小屁孩,除了教书什么都不懂......”

“就是就是,要不我能天天来您老这儿。”可言说着,递过来一盒东西,“上好的龙井!”

“唉,女儿红我买不起,只能用那点稿费买包媳妇茶了!”朱可言神色有点黯然。

“已经很不错了,在咱们农村懂这个的并不多!”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给,尝尝这个。”说着,把一盒精致包装的铁观音递了过来。

“上次咱们爷儿俩在县城的民间斗汤会上露尽了脸,特别是你的一篇《茶论》震惊四座!”朱佳琪老人感叹着,“有人想考你的书画呢?”

“不去!”可言一边冲上一杯新茶一边说,“万一不小心再着了别人的道,和上次做校长一样,惹人笑话。”

“砰砰”的砸门声一阵紧似一阵,“书书,只知道看书,书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花?”老婆抱着正在发高烧高的孩子暴怒的冲到正在看书的朱可言面前。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朱可言慢条斯理的站起来准备抱孩子。“教个破学,看个死书,看人家咋过的,咱有咋过的?!”“哗”的一声,一杯浓茶泼在朱可言的脸上,“以后你去跟书过吧!”

看着抱着孩子回娘家的老婆,他咂了咂嘴:“唔,这个铁观音味道不错,应该是雨前的......”

看着这一切的朱佳琪老人摇着头叹了口气:”唉,一颗上帝遗落的青果,不该生在这个地方啊!”

夕落沙水 之雪上的霜很凉

雨下的令人心焦,的确,这是自朱可言记事以来下的最大的雨。还没到下课时间,本来非常认真的他却一反常态:居然扔下自己的学生回家了。

雨像瓢泼一样,打得朱可言的眼睛都睁不开。不过路很熟,已经走了十数年,但是一向冷静的他仍然摔了好几跤。浑身湿的程度早已超过了落汤鸡的水平。一路是跌跌撞撞的,因为他明白家里的状况:多年的土坯房早已忍受不了暴雨的摧残。现在,焦急地朱可言早已不把希望寄托在老天爷身上,他只希望身体不适的妻子能早一点离开那个家,那个在风雨中飘摇的小屋。

暴雨中人们的呼喊声充斥着那个依然长着竹子的小院。不过,茅草屋的一半已经和泥浆混在一起,四岁的孩子趴着邻居大嫂的怀里睡着了,只是小脸上仍然留着泪痕。老婆已经被放在手推车上,下身全是血......

朱可言趴下给周围的乡亲磕了三个头,什么也没有说,拉起老婆向医院奔去......

天虽然晴了,政府也给建了两间砖房,是的,上书“灾后重建”的房子。但是,老婆却再也起不了床了!

日子还要过的,还要更加努力过的。可是经济来源呢?女儿已经十三岁了,也许她很明白家里的处境,和父亲打了个招呼后,跟大她几岁的同乡姐妹奔向了南方,是的,去了一家使用童工的电子厂。走时只带走了自己的书包和课本!

夕落沙水之佛的三分火性

1998年的深秋是个收获的季节,低头教书的朱可言所教的四门课程,在全乡的水平测试中全部取得了第一名!这是在本乡教育史上第一个真实的神话。

教师节那天,穿了一身还算过得去的衣服的朱可言代表了全乡优秀教师发了言:“教育是个良心工程,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我们所做的事情不能立竿见影,所以我们可以不求回报......(掌声)其实,无论做什么,到要把自己的单位当做家,学校也一样......”洋洋洒洒两千多字的演讲稿,博得了一阵又一阵的掌声,这掌声是朱可言那颗虚荣的心得到了点点的满足。

抱着一摞奖品回家的朱可言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清楚地听到,乡长在宣布优秀教师名单时根本没有他的名字。

因为中秋节和教师节赶在了一起,村干部和朱家寨小学的老师们是一起过的。席间,他们对朱可言取得的成绩赞不绝口。看到只喝酒不说话的朱可言,老校长发话了:“可言,运气不错!居然各科都拿了第一!”

“哎,今年的优秀教师咋没有朱老师?”一位刚参加工作的女教师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这个......这个......”老校长的脸上出现了怪异的神色,“咱学校只给三个指标,可言是编外,晋级用不着的!报表时也把他给忘了!”

“九个老师,三个优秀指标居然轮不到四科第一名人?!”十多年的隐忍,终于在酒精的作用下发作了:“我拼命干了十多年努力的成绩仅仅是因为运气好么?到底我上辈子欠你了什么?就是你的老表示局长也不该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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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宴席上静的可怕。村干部和老师们都愣愣的看着丛不多讲话的朱可言。

“你想干啥?”德高望重还有后台的老校长没有想到朱可言居然敢顶撞自己,还在大庭广众之下,那颗自尊心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啪”的一声,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我......我想打人!”愤怒的朱可言并没有被老校长那种仿佛凌然不可侵犯的气势吓住。“啪”的一声,一拳砸在了桌子上,不知他用了多大的劲儿,居然把桌子砸了个洞!

“噼里啪啦”一阵乱响,被子盘子掉了一地,汤儿水儿溅了其他人一身。

老校长的脸都绿了!但是他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并没有在说什么,只是瞪着朱可言。但是,眼睛里分明写满了惊惧。

在其他人的劝说下,朱可言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但是,一场庆功酒却不欢而散。

夕落沙水 之 我不是白痴

日子还要继续过,梦想不能就这样泯灭!

虽然吃得了苦中之苦,不求人上人的朱可言在照顾老婆孩子之余,终于在千禧之年取得了大学文凭。虽然没有领上正式的工资,却也摆脱了“编外”这个特殊的身份。

但是,没有任何原始积累的他,却如何也摆脱不了贫困!虽然女儿打工挣了些钱,却仅够病床上妻子的药用。为了为了吃饭,为了正在上学的儿子。朱可言一边教学一边做起了小生意:他在县城的书市购置一些学生用资料和文具之类的东西,在闲暇之时到附近的学校兜售。因为资料很实用,生意还不错,基本上能够贴补家用。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也许是与什么要员结了积怨吧!几位痞子在一些人的鼓动下,居然把朱可言私售资料的事情上升到一个吓人的层次:增加学生负担。因为在当时全国“减负”的呼声空前的高。朱可言顶风作案,那还了得!

乡里的调查组来了,县里的调查组也来了!

通知是份手写的调令:

    兹有xxx乡党委、教办室决定,因工作的需要,特令朱可言到xxx小学任教。八月二十日报到。

    Xxx乡政府、xxx教办室

两个鲜红的公章血一样,刺得朱可言睁不开眼。他懵了,那个要报的学校,距自己的家近10公里。他不怕调动,只是走了之后,八岁的儿子怎么办?瘫痪在床的老婆怎么办?

在一通达者的指引下,朱可言一口气跑到乡教办室,并找到找到主管人事调动的领导。领导并没生气,只是给了几句忠告:无论到了那儿,都不要和领导对着干。有些人的背后腰杆硬得很,就是我也得让三分的!

要说朱可言是天外来客,一点不假。他听到忠告居然没有一点感恩的意思:“把我往那么远的地方发配,你们怎么不把我调到教办室或中学?”

“就你,就你那熊样,半拉子高中生,你有那个能力吗?”被捋了虎须的领导眼中分明现出了不屑。

时间瞬间停止了,朱可言的拳头攥得“格格”作响。几分钟的沉默之后,他离开了教办室。不过,走了很远他又回了一次头,很多人观看的人从朱可言的眼睛里读出了坚毅。

一年的时间过得好快,日子艰难的朱可言不仅读完了朱佳琪老人的两箱藏书,还在多家报刊杂志上发表了上百篇习作。并且在国家、省、市、县举行的大赛中获得了书法、绘画、学生辅导等数十各奖项,抱回了数十个奖牌!

又是一个中秋节的晚上,朱可言骑着陪伴了自己多年的自行车,把厚厚的一摞奖牌送到了管人事的领导的家中。

可惜的是,那位领导因为受贿等问题被双规了!

夕落沙水之最原始的办法

经过一年的明察暗访,朱可言终于查到了给自己使绊子的朱家寨的名痞子。不过,痞子很不好惹,一米八的个头两百斤的体重,还有一身功夫。据说,乡书记还是他的表哥!

也许跟从小习武和流浪有关,身高不足一米七的朱可言可不管这个。决心出一口恶气......

2003年深秋的一个下午,去县城办事的朱可言骑着刚买的电动车行到沙河桥头,刚好与抱着斗鸡闲逛的痞子撞在了一起。

“呦呵,小破教书的居然鸟枪换炮了!这是从哪儿倒腾的新电动车?”痞子皮笑肉不笑的拦在朱可言的车前。

“谁能像你呀!整天抱着斗鸡,一身鸡的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遗传呢!”胸中一团火药的朱可言说出话来刻薄的透骨。

不知是说中了什么,还是真的激怒了痞子。“妈的,你找死啊!”脸都绿了的痞子放下斗鸡,张牙舞爪的扑向朱可言。其实,朱可言在发现痞子的时候就做好了打一架的准备:想用最原始的手段出一下心中的恶气。痞子的确很凶,瞬间扑到瘦小的朱可言跟前。一场现代的武打剧上演了。据路过的邻居讲:朱可言只是左手一晃,右手一个直拳就把痞子打出了一丈多远。痞子第二次舞着棍子扑出去的,没有看清怎么回事,痞子又跌出一丈多远,而且脸上开了花......

痞子是怒骂着走的,不过却甩下了一句吓人的话:“一个小破老师居然敢打我,我表哥不会放过你的......”

夕落沙水 之领到工资的代价

2004的元旦,是个多味的元旦。因为,转正的朱可言要领到第一笔工资了,是的,不再是编外的30元,而是令人惊喜的312元。但是,老婆因多年卧床,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因此,朱可言计划着用第一笔工资好好给老婆做顿好吃的,也改善改善生活。

“朱老师,通知!”一位女同事把一张有鲜红印章的材料纸递到朱可言的面前。他打了个寒战,说实话因为上一次调动工作的事,给朱可言留下了后遗症。总觉得上级的通知都会把自己打入十八层地狱,永远也翻不了身似的!他战战兢兢地打开通知:

朱可言,男,2001年入编成为xx县xx乡教师。经乡党委决定,2003年元旦执行国家工资标准312元。因乡财政无力扶植教育部门,你需要缴纳上岗费15000元,因你曾经私自增加学生负担加罚5000元。限元月五日前交清。

    Xx乡人民政府

    2002年12月28日

北风挟着雪粒儿,打得人脸儿生痛。可是更痛的是朱可言的那颗一心扑在教育上的心。

女儿寄来了一万二,那么小不知哪儿弄来这么多的钱。朱可言可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赶紧的奔到了县医院的血站。

“你叫朱可言,你咋又来了?”微笑服务的护士的笑容里有一种怪怪的味道,“三天献三次血,你不要命啦?不准,不准!”被推出采血室的朱可言一脸的无奈,但是也没有办法,只好无精打采的回到家里。

“来,老婆,摸一摸咱的钱!再过一天,就不归咱所有了!”朱可言把钱捧到妻子床前。“是啊,我还没见过那么多钱呢!”老婆把一沓钱放在瘦弱的腮上,摩搓了一遍又一遍......

“可言,咱乡和你一样的都是交的10000元!”同行们有人告诉他。“不要找任何人,你就该缴那么多。因为主抓这项工作的书记是老校长的同学,还是痞子的亲老表......”有人这样提醒他。

“这想好好教个学就这么难?真没有说理的地方了么?”恼羞成怒的朱可言在老婆的劝阻声中,抓了两把“地猫”(对汽车的橡胶轮胎起破坏性的工具)奔向某书记一贯行走的路线......

回归

一向处事冷静的朱可言,为了病重的妻子,为了正在读书的儿子,终于在朱佳琪老人的劝说下,终于放弃了向那位落井下石的“父母”官寻仇的计划。

在一位老同学的帮助下也终于凑齐了20000元的“上岗费”。从乡政府回到家,朱可言一遍又一遍的看着一沓钞票换来的收据:

今收到xxx乡教师朱可言自愿捐资助学现款20000元。

    Xxx乡人民政府

“自愿捐资,呵呵,自愿捐资!”朱可言无奈的苦笑着摇着头。

因为得不到有效的治疗和充足的营养,朱可言的妻子的病急剧恶化。为了再见女儿一面,朱可言已经联系了数次,但是却没有得到任何回音。这使他的心情空前的低落......

“嗬,朱老师的家还是一个世外桃源呢!”一个响亮的男中音伴着一个魁梧的身影推开柴门走进了朱可言的小院。

原来是学校的老师们来瞧病重的老婆来了。朱可言连忙把一干人迎进了屋里。

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儿充满了整个小房间,一年轻的女教师用白嫩的手掌扇了扇,仿佛在驱赶着什么,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说:“这朱老师的家里,咋有点上个世纪四十年代的感觉......”

忽然,一阵警笛伴随着刹车的生音从门口传来。“这是朱可言的家么?”一个警察摇下车玻璃探出半个脑袋。“我就是,我没犯什么法啊?”

“你的女儿因为涉嫌毒品买卖,在广州被收审了,具体情况看事态的发展吧....”

警察都是说了些什么,朱可言什么也没听到。来瞧老婆的老师们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也不知道。只是怔怔的走出家门,走啊,走啊,

走出很远。

“爸爸——妈妈——!”凄厉的呼喊声使迷茫的朱可言出了一身冷汗,他清楚地听出了儿子的叫声。他飞也似的向家里奔去。

老婆已经被放在床上了,头发湿漉漉的。儿子说:发现时,妈妈的头就在床前的水桶里。

老婆是自尽溺水而亡的,因为他也听到了关于女儿的事情。

安葬了老婆的第二天,朱可言把儿子送到了她的外婆家。静静地坐着,直到夕阳快要落山。他取出了他仅有的财富——一把师傅留给的长剑。向沙河走去。

古老的沙河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宁静而美丽。一个修长的身影立在岸边的黄沙堤上。

“铮”的一声,剑身发出美妙的颤音。那人影慢慢舞了起来......

叹的是:

苍茫人海

你我皆去去来来

争来夺去

徒生多少无奈

唯三尺青峰

一抷黄土

扰那红尘醉

是耶

非也

那舞动宝剑的身影,起初很慢像跳舞一样,依稀看得见抹、粘、刺、挑的剑招。到了后来,越舞越快卷起一片黄沙。

管它是蝶

还是落叶

多年后

一样化为尘埃

“叮”的一声,歌止,舞停。一把铁剑颤微微地钉在一株杨树上,长长的剑穗在微风中飘动着,像经幡。一缕鲜血从河堤上流下,流进沙河的水里。

夕阳映在微漾着的河水里,很红,红得刺眼。

尾声

2013年冬天,沙河岸边。一桌供品,三支正在燃着的香。

“弟弟,咱爸咱妈都已去世八年了,不要再难过了!”女孩说。

“姐,你也是......”男孩抱住女孩的肩膀。

“弟弟,明年你就大学毕业了。准备做什么工作?”

“做老师呗,和爸爸一样,我也爱教育这一行!”

“不行,你不适应社会的,别走了爸爸的路!”

“姐,你就放心吧。我毕业后就到山区去支教,一辈子都不出山的......”

“姐,你呢,给我找个姐夫吧?”

“找好了,是咱乡的教师。”

“不行!”正说得好好的弟弟一下子跳了起来,“你不能嫁给教书的,你会苦一辈子的!”

“不能嫁给老师......”

“我不能嫁。”

(完)作者:执子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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